「閣麟街3x號 4 樓」是我永遠也記得的地址。那就是我小時候的蝸居！

最近有關控訴地產霸權，有關工廠大廈、舊唐樓違規改建住房的新聞不絕於耳，加上前幾天跟從加拿大回港度假的二哥路過小時候的住處，那就更令我想起小時候的蝸居了。多年前我們一家六口擠在一個不足九十尺的小房間，房間只可以放下一張雙格床，一個五桶櫃和一部衣車。桌子嘛？我們需要用能夠開合的那一種。

回想當時，閣麟街一帶的舊樓都是木建築，刮颱風時會搖擺，掛八號風球時我們一家要到爸爸工作的酒樓避風；下雨嘛？天花會漏水，我們睡的上格床要擺上幾個盆盆罐罐。那個時候的木樓沒有抽水馬桶，也沒有浴室，全屋七伙二十多人就輪流在廚房洗澡，我們小孩子就在別人弄飯的時候裸浴，全無私隱可言。由於沒有抽水馬桶，每天晚上有人會來收集「夜香」，有一次工人下樓的時候將「夜香」桶打翻了，木樓梯簡直「遺臭萬年」！

可幸到我八九歲的時候我們搬家了，我們搬到現在稱為蘇豪區的唐樓，我們一家六口加上外祖父母、舅舅九個人就擠在一個三百五十尺的單位。我們高興極了，因為我們不用再跟別人同住，也有抽水馬桶了！

常聽人說「知足才是最幸福」，我十五歲的時候外祖父母和舅舅搬家了，我跟妹妹有了自己的房間！

買房子是結婚的先決條件嗎？如果是，那我就要到三十六歲才可以結婚了！記得我結婚的時候也得跟奶奶一家七口一起生活，也得擠在一個三百多尺的租用單位內。我們的生活是苦，但開心，我們沒有抱怨！

今天，很多人抱怨蝸居。時代確實不同了！

我們結婚時學生送的禮物，到現在我們仍珍而重之！

結婚十五周年，感謝小姑的心意！

結婚二十周年，小姑送的「風雨同路」實在有意思！

結婚二十五周年，感謝小姑仍然惦著我們！

結婚二十五周年，我們到澳洲，二伯送給我們的銀相簿

結婚二十五周年，我們到澳洲，大伯送給我們的銀相架

結婚二十六周年，侄女送給我們的

結婚二十七、二十八周年，大伯、二伯分別都送給我們一對漂亮的鳥兒！

他們都記得我們結婚二十八周年，和我們一起慶祝，真感謝他們！

餐廳經理知道我們慶祝結婚周年，送來了雪糕新地！

這就是我們註冊時拍的。現在爸媽已逝世，親人分散各地，而銅鑼灣註冊處也已成絕響！

        情人節剛過去，報道說鮮花的銷路甚佳，電視熒光幕前看到的是男的拿著鮮花公開向女友求婚。情人節當然令人聯想到婚姻大事！去年參加了幾次婚宴及結婚典禮，另外又從電郵、網誌等看見不少學生結婚的照片，甚或聽到學生快要結婚並買鑽戒的消息，那不禁又令我憶苦思甜了！

        學生的結婚典禮是莊嚴而隆重的、婚宴場面是華麗的、照片是漂亮的，他們這一代真行！記得28年前外子和我繫赤繩時，我們的婚宴實在簡單，因我們的經濟能力有限，結婚後更臨近破產呢！

        記得我們結婚時，沒有鑽戒、沒有婚紗照、沒有度蜜月、沒有買屋子、沒有……而只有婚宴。我們順從老人家的心意安排了兩天的酒席款待親友﹕第一天男家迎親筵開十席，第二天女家宴客筵開十八席。分開兩天請客是因為父親不想看見「黃黃聯婚」的字眼，而那個時候禮堂不流行用英文名字，否則問題得以解決！

        記得我們結婚時，我沒有穿婚紗，只租用了一套裙褂和借用了朋友的一套晚裝，花球也是同事給我們做的。現在參加婚禮，總看見新娘子除了婚紗、裙褂外，更換上好幾套的晚裝，如果在今天，我一定給人家說太小家子氣、太寒酸了！還有，我出嫁時聘用了一位化妝師，第二天的婚宴則再沒有錢聘用化妝師了，唯有自己化妝。想起來也覺得可笑，我那時的膽子實在太大了，我是沒有化妝經驗的呀！拍下的照片告訴我﹕我的化妝技術差勁！這也倒好，照片令我常常憶記起以往艱苦的日子。

        以往的日子是挺艱苦呀！外子的父親在他唸中七時去世，他修讀大學的學費、生活費是自己替人家補習賺回來的，畢業後要養家、供妹妹讀書，他能省下多少？至於我嘛？負擔比外子少，但也要給父母親家用。不過，經濟雖然拮据，我們還是決定在畢業兩年後結婚。結婚的開支令我們的積蓄像流水一般淌走了！不是嗎？婚宴、禮金的開銷是我們支付，而賀禮則是父母親收納的。

        以往的日子雖是艱苦，但挺開心呀！結婚後我完全融入了黃家！最初我們住在婆家，第二年我們租了自己的天地，開始我們的二人世界。雖說二人世界，我們每天還是回婆家吃晚飯，實在感謝「奶奶」體諒我教學工作的辛勞。我們一家人相處可說樂也融融，完全沒有婆媳、姑嫂之間的紛爭，更可互相關懷呢！

        人家的新房牆壁上大多掛有結婚照，我家則欠奉，因為我們沒有拍婚紗照。很多年後，朋友勸我們在結婚周年補拍結婚照，我們仍堅持不補拍，省錢還是其次，我們是不願意當傀儡，任由攝影師擺佈呢！

        外子從來沒有送花給我，我收的第一束花是學生送的，但我不介意，畢竟夫妻相愛是用心的，鮮花、照片、鑽戒等只是身外物，最重要的是兩口子能互相關懷、體諒。28年的相處不是苦，而是甜甜的！開水也有它的甜味！

公車飛馳而過，深灣道一號是那麼迷蒙、那麼遙遠！

遊艇會俱樂部座落深灣道八號，餐廳擺設很有氣派！窗外遠處亮燈的是珍寶海鮮舫。

酒宴前賓客在外面的酒吧坐下，享用香檳、小吃。

這次酒宴最特別的是可以有我們自己的桌子，不須與其他不認識的人寒暄。

桌上每人有十隻杯子，每隻標示著我們喝的是什麼酒。

這些酒在酒宴前已開瓶了，有些是兩個小時前開，有些是三個小時前開的。

酒宴負責人很周到，竟將珍貴的瓶塞送給賓客留念。

負責人也送我們一個酒瓶供釀酒師簽名留念呢！

菜單上清楚列出每一道菜是配那兩瓶酒的。

這是1989年和1990年釀造的，是最好喝的，1991年的則差太遠了，不好喝！天氣不同，影響可大呢！農民確實要望天打卦！

這就是酒評家 Robert Parker評為100分的1990年名釀，真的很好喝呀！看我的臉多紅！

喝多了，須定一定神？其實我是在沉思，緬懷在深灣道一號的日子！

           深灣道對我來說是意義深遠的！我任教的第一所學校座落深灣道一號，前天外子和我到深灣道八號的遊艇會俱樂部參加了一個昂貴的酒宴。途經以前的學校，看著周遭的轉變，心情是特別的……由初出茅廬到退休，彷似走了一個圓圈，途中嘗盡甘苦，而現在的感受卻是特別的甜！

        我在第一所學校待了四年，初出茅廬，當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學習，壓力真不少！還記得第一年我任教兩班中文、兩班英文，要批改的作業如排山倒海般，壓得我透不過氣來，好容易才捱過第一年！幸好學生對我很好，尤其是我當班主任的一班，他們令我振作起來。回想當年，我教導他們中文和英文，一天有三、四課堂是對著我的，有時候當課堂鐘聲一響，他們就將中文書換成英文書，真虧了他們，他們竟能堅持下去不喊悶！

        第二年開始校方讓我任教中文和中史，班級由中二轉為中四、中六，備課的壓力更大了！第三、四年我上香港大學教育學院的兩年制兼讀課程，考取教育文憑。一邊工作、一邊讀書的壓力是挺大的呀！但日子還是熬過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我在第一所學校待了四年，跟著是待不下去了！年少氣盛的我是看不慣校長的作風，我辭職了，那一年，我們一共有十六位同事一起辭職呢！就是這樣，我離開了深灣道一號，離開了給我歷練的場地，進了政府開辦的中學。從深灣道一號帶走的，是回憶，是情緣，其中一名學生搖身變成我契女的情緣……

        二十多年前離開深灣道一號後，一直也沒有回去，直至前天晚上，我又踏足深灣道了，心情是特別的……重臨不是為了工作，而是為了享受！

        初出茅廬時生活是艱苦的，退休後的我可有餘裕享受美酒佳餚，品嘗昂貴的法國波爾都名釀，來個橫和直的比較。前天晚上，我們一共品嘗了十種不同年份的紅酒，是來自 Chateau Montrose（俗稱玫瑰崗）酒莊和她的副牌 Dames de Montrose 的，其中1990 出產的更被品酒專家 Robert Parker 評為100分的呢，聽說那瓶酒售價是六千多港元。以前參加酒宴，我總怕喝醉，但前天晚上，我喝了很多，站起來身子也有點搖晃呢！酒是甜的，但最甜的還是現在的心境！

        從深灣道一號到深灣道八號，彷似走了一個圓圈。記得退休時李同學送了一個相架給我，裏面沒有照片，有的是四個字﹕「苦盡甘來」。就由這四個字開始走向另一個境界吧！

請參閱我在《酒宴》一篇網誌介紹過的比較方法﹕

葡萄酒之齊物篇: Chateau Montrose Wine Dinner @Aberdeen Club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這樣漂亮的包裝也吸引不到「菠蘿」的青睞，只因那是牛奶朱古力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Noir 是黑的意思，70% 或以上 Cacao 才合「菠蘿」的口味！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小時候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漂亮的東西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塊朱古力可以令我想起很多……是憶苦思甜吧？

        每一個星期天晚上我們都有家庭聚會，大概有八九名成員參與，到有家人生日的日子，十六名成員才會齊全。晚飯後成人會吃酒樓的甜品，而小朋友則期待著我提供的甜品﹕不同牌子的朱古力。

        我很喜歡吃朱古力，尤其是黑朱古力，我愛它甜中帶一點苦味，就像人生一樣，因此退休前也總愛請學生吃朱古力。一個星期天晚上，我如常拿朱古力給外甥們品嘗，其中「菠蘿」知道是牛奶朱古力後竟說寧願不吃，因為他也愛吃黑朱古力，尤其是成份有70%或以上可可（Cacao）的！天呀！現在的小孩是那麼挑剔的！這是幸福嗎？

        以前國內搞什麼思想運動時，總會讓國民憶苦思甜，想起來也是有意思的！就是這一塊朱古力令我想起很多，很多往事就如旋轉木馬（merry-go-round）般在腦海裏回旋……

        以前家裏很窮，只有很少零用錢，朱古力嘛？簡直是奢侈品，僅有的零用錢只可以買一小塊未經製造的朱古力（即那些形狀不規則的朱古力塊），更不用說什麼牛奶、黑、白等味道了！那個時候，能嘗到朱古力已很滿足了，現在看見外甥這樣挑剔，是幸福嗎？他們將來要品嘗什麼才會滿足？

        以前家裏很窮，一家人就擠在一個板間房裏，同屋的竟有七八家人！以前也曾對學生說過我住的是木造的唐樓﹕樑柱是木造的，牆壁是木造的，樓梯也是木造的。刮颱風時，我們要到爸爸工作的酒樓避風；下雨時，我們要放幾個小盤子在上格床接著從天花板漏下來的水滴！夏天嘛？熱得厲害，全家就靠一把風扇扇著！空調？恐怕當時的鄰居沒有人知道是什麼來的！總記得一家人由木唐樓搬遷到新的石屎唐樓時的甜味！

        以前家裏很窮，我們的玩具是自家製造的，哪裏像現在的孩子般擁有那麼多新型的玩具？女孩子一定很愛替 Barbie 換衣服吧？我的「Barbie」是大哥替我畫的，衣服裙子也是大哥替我畫的。那個時候我覺得大哥很棒呀！大哥更將吃飯的小桌面反過來，挖出四個淺淺的小圓圈，自製成康樂棋的棋盤！（雖然我們沒有挖破桌面，但爸爸對大哥的挖空心思已大發雷霆了！）信不信由你，大哥更用紙做了一副麻將牌呢！一切玩具是粗糙的，一切卻留下甜美的回憶！

        現在住的地方不錯、吃的食物不錯、玩意也不錯，有以前的艱苦，才領會現在的幸福！